《战国光辉》序、1、2、3、4章

咸蛋超人

序章

公元1563年春，日本宫岛。

这是位于濑户内海北岸边的一个小岛，而就在这个小岛上，却矗立着那座有着“平氏守护神”之称的严岛神社。往日，静谧的小岛加上庄严的神社所构成的神秘气氛总是会使人不由自主的平静下来。仿佛只有在这里，人类的心灵才能够真正的与大自然的心灵相通，灵魂才能够得到最大的净化。

但是，今天，在这里，看似平静的气氛中却夹杂着一丝不和谐的感觉。

接近黄昏的时候，在神社的院子里，有几个僧人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什么，其中还有人不时探头向山门外望去，似乎早就忘记了打扫院子的职责。而这些人的脸上更是混杂着好奇、恐惧、焦虑，还有不安的神情。

“嘘……”忽然，一个看似领头的僧人制止了同伴们的谈话，“别说了，你们听……”

瞬时，刚才还有些嘈杂的空气便归于了平静。随即，山门外先是传来了几声清脆的佛铃声，而后就是脚步踏在青石台阶上的“嗒嗒”声，由远及近。


“大师！”当这两个字从那位领头的僧人口中喊出的时候，这两种声音的主人已经走进山门，站在院子里了。

其余几人向门口望去。只见这位被称为“大师”的人，身材高大却又慈眉善目，外穿一件黑色袈裟，脚蹬草鞋，左手拿着一串铜铃，右手则拄着一柄佛杖，身后还背着一个大大的斗笠。看上去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倒像一个四处漂泊化缘的行脚僧。还有一点，就是怎么看这位“大师”的年纪也还不到30岁。

“原来这位就是安国寺的惠琼大师！”后面的几个年轻僧人有些骚动了。

“嗯。别看年纪只有25岁，但却是个极有慧根的得道高僧呢！”其中一个感叹道。

“惠琼大师，您可来了！”领头的僧人急忙跑上前去，恭恭敬敬的打了一个揖手，“长老等您很久了……”

“是啊！我等你很久了。”这时，一个响亮的声音从大殿方向传了过来。众人的目光几乎同时转了过去，只见一个老和尚正站在大殿的台阶上，注视着这边。显然，声音是他发出来的。

“师傅。”这几个刚才还在交头接耳的僧人顿时变得异常谦恭，垂首而站。

“嗯。你们都做功课去吧，我有话要和惠琼大师说。”

“是。”众僧闻言退了下去。

“惠琼大师，”长老将目光转了回来，“你跟我到方丈室来吧。”

“好。”惠琼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口中喃喃念道，“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吗？”

“唉…”长老将目光投向遥远的天际，同时轻叹了一口气。那神情，就仿佛要与天上的神灵说些什么似的，但终究还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转身踱向方丈室去了。


方丈室内，油灯发出昏黄的光，惠琼和长老相对而座。

“来，你先看看这个。”长老边说边从怀中取出一个护身符交到惠琼的手中，“这是三天前在佛祖的手心里发现的。”

接过护身符，惠琼只看了一眼，便认了出来：“这不是封印森林的护身符吗？难怪几天来我总觉得有人在召唤我。看来是我必须要做点什么的时候了，毕竟这是佛祖的旨意啊！”

“是啊。我没派人去请你，你果然就自己来了……”长老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到，“看来你比我跟佛祖更有缘呢，这护身符也只有你才能使用啊。啊，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呢？”

“事不宜迟！就今晚吧。而且今晚是满月，封印森林里的魔物们可能也不会那么活跃吧。”


他们所说的“封印森林”就在这个神社的后面，那里面封印着一个力量强大的恶魔。想想这个恶魔上次现身作乱时，正好是镰仓末年，也是个战火纷飞的年代。直到足利尊氏击败了楠木正成，创建了室町幕府后，才又将它重新封印在这里。而据说，在这其中，佛祖派来的“光辉使者”们起了关键的作用。最后，他们还召唤出一些精灵来守护这个森林，使得一般人不敢靠近，以免封印被人为破坏。

三更天后，从神社的后门走出了六个人。前后四名僧人手执灯笼，惠琼和长老走在中间，顺着小路向“封印森林”走来。不一会，一行人就来到森林的入口处，只见一块巨大的石碑像影壁一样竖在路中央，那是提醒人们不要再前进了。

“我们只能送到这里了，”长老停下了脚步，“剩下的就看你的了，老衲在此等候大师平安归来。”

惠琼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随后转身走进漆黑的森林。


虽然感觉到四周有无数只眼睛注视着自己，但是凭借护身符与满月的力量，惠琼还是顺利的来到了森林的中心。

这里是一大片空地，正中央有一座古塔，四周还散落着13个祭坛，结成光辉魔法阵的阵式，将古塔封在正当中。但是现在，本应封印在古塔入口处的石碑，却已横倒在了一旁，显然，恶魔已经逃走了。

“恐怕是因为连年战争，天地间的气变得有些混乱，魔法阵的力量削弱了，才使恶魔趁机逃了出去。”惠琼这样想着，同时把佛杖插在了古塔的正前方，“看来恶魔逃走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我必须尽快把魔法阵解除，召唤出‘光辉使者’，毕竟只有他们才有可能将恶魔重新封印起来。”

想到此处，惠琼向后退了两步，面向佛杖站定，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待到13遍咒语念毕，又取出佛铃，高举过头，轻轻一摇。

霎时间，以佛杖为中心，在地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光辉魔法阵，13座祭坛尽在其中。之后，从佛杖开始，地上的光迅速向四周退去，经过哪个祭坛，哪个祭坛就会有一束光射向天空。不一会儿，地上的光全部消失，反观天上，倒出现了一个明亮绚丽的光球，在半空中熠熠生辉……

突然，光球散开，13束光向四外飞射而出，瞬间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历史的车轮终于开始转动了，”惠琼拔起佛杖，心中默念到，“日本未来的命运就寄托在你们的手中了……”


随着惠琼转身再次消失在漆黑的森林中，四周围的一切仿佛又回复到原有的寂静。只有皎洁的月光洒下来，映照在古塔前横倒的石碑上，在那上面赫然刻着几个大字——“第六天魔王  封”。


                                                          （つづ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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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红色的夜


当藤崎光春站在院子中仰望星空陷入沉思的时候，正是公元1564年里最炎热的一个夜晚。

自从两年前，织田家的木下藤吉郎成功的在墨俣筑城之后，美浓南部的两道天然防线——木曾川和墨俣川——就同时失去了作用。以前还在稻叶山城里养尊处优的斋藤家当主——龙兴，突然间发现自己的主城变成了前沿阵地，这使得他那原本就很浑浊的头脑一下子变得混乱起来。可能是由于过度害怕的原因，龙兴几乎把全美浓的军队都集中到了稻叶山城，准备踞险和织田军决一死战。

然而，当时的织田军还没有能在边境形成大规模的集结。龙兴的这一举动，恰好中了织田信长的下怀，这样织田军就可以在几乎不受任何抵抗的情况下扫荡美浓全境，从而达到彻底孤立稻叶山城的目的了。

在这种情况下，原属斋藤方的美浓诸侯们几乎都在考虑同一个问题——“战还是降？”。如果选择“战”，恐怕难逃一死；如果选择“降”，应该还能保住性命，但武士的尊严一旦丢弃，怕是今后就只能背负上耻辱的印记，于失意中默默的渡过了。

现在，号称“西美浓十八将”之一的藤崎光春也同样被这个问题困扰着。这个在美浓数一数二的武勇之士，生就一副高大魁梧的身材，加上英俊的相貌，更显得气宇轩昂。但是，接连几天的军情战报，让他陷入深深的愁思当中，这使得原本不到三十岁的他，看上去多少有一些憔悴。


一阵夜风吹过，突然感觉到的一丝凉意将光春从沉思中拉了出来。

侧耳听听，妻子在卧室中哼唱着轻柔的歌谣，是为了哄女儿睡觉而经常唱的那一首。

“呼……”对着星空轻轻舒了一口气后，光春再度陷入了沉思。

几天前，织田军的先头部队已经开始行动了，目标直指自己驻守的这座藤崎城。虽然称之为“城”，其实也就是一个有着百十来户人家，四周围用木栅栏围起来的寨子罢了，况且自己手下的士兵只有不过区区百人。如此看来，这座城就好似巨象前进途中的一颗小石子一样，轻易就会被织田军的铁蹄碾的粉碎。

要在以往，依着光春自己的脾气，就算明知是以卵击石，也会拼死一战。但是现在，他有些犹豫了。

“城中还有不少无辜百姓，难道为了我个人的虚名，就要连累他们一同去死吗？而且，还有……”光春回头看了看，卧室里的烛光还亮着，妻子的歌谣声却已经停止，想必女儿已经睡熟了，“而且，还有我的妻子和刚满一岁的独生女儿，对于这个幼小的生命来说，她的人生之路才刚刚开始，我没有理由让它就此断送啊……”

想到这里，光春终于做出了决定，“明天就派人去向织田军请降，就算要以我的死来换取家人和全城百姓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已经很晚了，老爷您也早些休息吧……”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光春回头一看，只见妻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走廊上了。

“嗯。是呀，已经这么晚了，是该歇息了……”光春转过身，向着妻子走过来，“不好意思，又让你担心了……”

就在这时，光春突然感觉到大地在微微的颤动，同时从远方传来了闷雷般的声音……

旋即，一名武士飞快的跑了进来，跪在他的面前。

“报告老爷！织田军的骑兵冲过来了！”语速虽然很快，但在武士的脸上却没有显现出多少惊慌失措的神情。

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笑意爬上了光春的嘴角。但，那是一丝苦笑，而且里面多少还混合着绝望与自嘲的味道。“竟然连投降的机会都没有吗？”他摇了摇头说，但是声音小的只有自己才能够听到。

片刻之后，光春的脸上又回复了毅然的表情。他对着因惊慌而有些微微发抖的妻子说到：“别害怕。去，去把织姬抱出来。”

看到妻子转身进屋之后，光春将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武士，他知道，现在询问敌军的兵力情况已经是毫无意义的了。

“影，你起来吧，我有事情要拜托你。”光春的语气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的平静。

“是！”武士站起身来，“老爷，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我‘老爷’。”依旧是平静的语气，“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现在，我唯一能信任的也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这时，夫人已经抱着孩子来到了屋外，光春从妻子手中接过女儿。他低下头，眼中满含柔情，轻轻亲了亲女儿那红扑扑的小脸蛋儿。尽管因为织田军的进攻，外面已经乱成一片，但襁褓中的婴儿依旧静静的、甜甜的睡着。

当他再次抬起头来看着这个名叫“影”的武士的时候，眼中的柔情又变成了坚毅，“影，拜托你带着这个孩子逃走吧。”

“啊？！老爷，这……” 影这下有些慌张了，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还是您带着小姐逃走吧，我去挡住敌人……”

“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光春打断了影的话，“现在只有我去请死，全城百姓才有可能免遭涂炭。而且，你带孩子走，织田军的人可能也不会注意到……”

“可是……”

“没有可是了。明神影，我最后一次以主人的身份命令你，你的任务就是把织姬抚养成人。不用想着为我报仇，我只希望她像普通人一样的生活下去就行了。拜托你了！”光春边说边把孩子向明神影递过去。

就在这时，刚刚已经瘫倒在地上的藤崎夫人却突然冲了上来。她用颤抖的双手一把抢过女儿，看了又看，亲了又亲……

此时，织田军的喊杀声已经可以听的非常清楚了，又有一名士兵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老爷！不好了！织田军已经攻到城下了！”

“夫人！”光春带着近乎于哀求的语气喊道。

听到这句话的藤崎夫人稍微稳定了一下情绪，才依依不舍的将孩子交到明神影的手中。随后，她又从怀中摸出一个玉坠儿，塞到襁褓之中，抽泣着说到：“这……是我为织姬求的护身符……让她带在身上……愿佛祖保佑她……能平平安安的长大……”说到这里，藤崎夫人已经是泣不成声了。光春一把将妻子搂在怀里，同时又轻轻的向明神影挥了挥手。

明神影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黑夜之中，怀中的妻子还在不停的抽泣，光春再次仰望星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来人！备马……”


满天星光之下，喊杀声已经停止，而藤崎城却变成了一个红色的世界。红色的鲜血在大地上肆意的流着，红色的火焰则无情的吞噬着一切。

红色！这个平时总会给人以温暖感觉的颜色，今天却让人觉得是如此的恐怖！


远处的山头上，一个忍者装扮的人静静的注视着这一切，而另外一个看似武将的人在大声说着什么……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武将的情绪有些激动，“敌人的主将已经表示投降了，为什么还要将城中之人赶尽杀绝呢？”

“请注意一下你的态度，森将军！”忍者开口了，“你是想质问我吗？别忘了，主公让我全权处理扫荡美浓的事宜，你和你的军队只要照我说的去做就可以了。”

“可是……”

“可是什么？要怪只能怪那个城主他投降的太晚了。”忍者说到这里顿了顿，“如此同情敌人，森可成将军，我怀疑你是否真的像传说中的那么武勇。”

“你……”

“好啦！你可以退下了，好好休息休息吧！”

“是！”森可成忿忿的退了下去。

随后，一名忍者跑上山来，跪在刚才那人的身后，“报告首领，我们抓到一个敌军士兵，他说他有个秘密要告诉您，前提是要饶他不死。”

“秘密？”首领冷笑了一声，“好啊！把他带上来。”

“是！”

不一会的工夫，几名忍者就押着一个斋藤军士兵上来了。

“你有什么秘密要告诉我呢？”首领低着头，微笑着向跪在自己面前的俘虏问到。

“我告诉了你，你真的能饶我不死吗？”

“放心吧！”首领的脸上依旧挂着微笑，“我这个人从不食言。”

“好！”士兵像是看到了生的希望，“其实，在你们攻城前，城主就已经让人带着自己刚满一岁的女儿逃走了……”

“哦？”首领感到有些意外，可还是微笑着，“事情变得有趣了！”

同时，一柄忍者刀已经插入了士兵的胸膛。可怜的士兵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看到的只不过是死神的微笑罢了。

“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向主公报告？”跪在身后的一名忍者问到。

“报告？”首领将尸体踢下了山崖，“这么点芝麻小事也用得着去烦扰主公？平藏！”

“在！”身后一名忍者搭了腔。

“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和你的手下去办了。”突然，首领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记住！务必要斩草除根！否则，你也就不用活着回来了！”

“是！”平藏退了下去。

“你们也都退下吧，我要一个人静一静。”首领接着吩咐到。

“是！”其他众忍者也都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哼！向主公报告？”首领对着星空喃喃自语到，“任务完成的如此不完美，怎么向主公报告？我决不能让他对我感到失望！决不……”说到这里，首领轻轻的取下蒙在脸上的面纱，在月光的映衬下，看到的是一张女性清丽的面庞……

（つづ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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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神秘的剑


大和国的山路上，明神影背着婴儿艰难的走着。

藤崎城的那个红色的夜已经过去将近半个月了，忠诚的武士依旧紧记着主人最后的命令。为了尽早摆脱织田家的追杀，他几乎是日夜兼程，一路向西而来。但是这几天，他赶路的速度却逐渐慢了下来。

由于逃出来的时候过于匆忙，身上并没有带多少钱，但为了给织姬求一口奶喝，明神影不得不开始沿路乞讨。在这战乱的年代里，百姓们也都过着异常贫苦的日子，虽然勉强喂饱了婴儿，但明神影自己大多时间里却只有忍饥挨饿。加上连日来的奔波，以及精神上极度的紧张，使得他那原本壮实的身体几乎接近了崩溃的边缘。

但是现在，更麻烦的是，织田家的忍者已经发现了他的行踪。


额头有些微微的发烫，眼前的景象也似乎变得模糊起来，明神影觉得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倒下。然而他没有注意到，此时，两个如鬼魅般的身影正在身后不远处跟着他。

由于织田家的忍者之前只是知道明神影前进的大概方向，所以只能边找边追。就在一个时辰前，两个负责往这条路上搜寻的忍者终于发现了这半个月来他们一直想要找的人。

“看！就是前面那个人吧？”其中一个低声对另一个说到。

“嗯，武士打扮，还背着一个婴儿。没错！应该就是他！”另一个回答。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回去向头儿报告吗？”

“别傻了！你没看他走路都不稳了，这可是咱们立功的好机会。只要把这个人的首级和那个婴儿带回去，哼哼……恐怕平藏那个家伙以后就得管咱们叫‘头儿’了。”

“可是，这……”

“别犹豫了，你要不干我一个人干，到时候你可别怪我把功劳全占了。”

“嗯……好吧！就这么着，咱们俩一块干。”

“这就对了，上！”

两个忍者随即加快了脚步，渐渐向明神影逼近……

这时，发觉身后有动静的明神影停下脚步，转身一看，却只见两个青纱覆面的忍者已经站在自己的面前了。

“你、你们是什么人？”突然出现的忍者使明神影多少显得有一些惊慌。

“哼！我们是来要你命的人。”尽管蒙着面纱，但从眼睛可以看出，此时忍者的脸上肯定是一副狞笑的表情。

“你们是织田忍者？！你、你们别过来，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哈哈哈……”狞笑已经变成了放肆的大笑，“眼力不错！不过就凭你，站都站不稳，你能做什么？还有，你的刀呢？八成早就拿去换钱了吧。我看你还是认命了吧……”

“别跟他罗嗦了，动手吧！”另一个忍者显然有些不耐烦了。

“好吧！”顿时，忍者脸上的笑意就被杀意完全取代了，“纳命来吧……”

就在这时，一阵冷笑声从旁边的树林里传了出来，“哼，现在这是什么世道啊？光天化日之下，平常像老鼠一样只在夜里出没的忍者居然也敢找武士大人的麻烦……”

三人先是一愣，而后又几乎同时循声望去，只见树林里走出了一个人。但见此人，年龄大约在二十岁上下，身材虽然不高，但眼角眉梢透出一丝英武之气，显得是格外的精神，身上的穿着与一般武士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在腰间悬挂着的那口刀有些引人注目，那是一口要比普通武士刀长出很多的“太刀”。

“你、你是什么人？”这回换作忍者紧张了。

“哼，我只是一个浪人，一个爱打抱不平的浪人。”来人说到。

“浪人？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我说过了，我是个爱打抱不平的浪人。”那人不紧不慢的说着，“你们两个打一个，况且这位武士大人还带着孩子，身体又这么虚弱，我看……你们不如放过他吧。”

“放过他？哼，说的倒轻巧，我们放过他，可就没有人会放过我们了。”忍者脸上满是不屑的神情，“再说了，你凭什么命令我们？我奉劝你还是少管闲事，别淌这趟浑水。”

“哦？这样啊！确实是不太好办，让我想想，嗯……那这样吧，”浪人依旧不紧不慢，“我代替这位武士大人跟你们过两招吧，你们看……行吗？”

“他妈的，你小子活腻味了？”另一个忍者已经暴跳如雷了。

先前说话的忍者一个手势制止了差点就要冲上来的同伴，“小伙子，看你年纪轻轻，难道就这么急着想死吗？”

“哼，死？死的没准是你们呢。”

“哦？是吗？”忍者勉强挤出一丝冷笑以掩盖住自己的愤怒，“好，那就怪不得我们了，今天就成全了你！”

“俩人一块上吧，一个一个的太麻烦。”说着，浪人摆出了一个奇怪的姿势。只见他双脚站稳，上身稍稍前倾，并且微微左转，左手掐住刀鞘，右手则悬于刀柄之上，目光炯炯的盯住敌人，等待对方的进攻。

“连刀都不拔，是看不起我们吗？妈的，让你小子知道知道织田忍者的厉害。”说罢，两名忍者一齐冲了过来……

就在那一刹那，明神影只看到一道白光从浪人腰间脱鞘而出，在空中闪动了两下，随即是两声惨叫。当明神影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浪人的刀已经还鞘，地上则躺着两具忍者的尸体。

“得救了！”明神影的脑海中闪过三个字。然而，刚才还紧绷着的神经突然间这么一放松，却使得他的双腿再也无法支撑起自己身体的重量，同时，刚才仅存的那一点意识也离他而去了……


“年轻人，你终于醒了……”

这是明神影醒来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大概是意识还没有完全恢复的缘故，眼前的景象依旧有些模糊。不过依稀还是能够看到，自己正躺在一间屋子里，身下铺的是柔软的榻榻米，四外虽然没有什么突出的摆设，却也显得干净整齐。眼前有一位老者，说是老者，年龄大约也就在五十岁左右，身体稍微有些发福，面带慈祥，现在正笑容可掬的望着自己，看来刚才那句话是他说的。

明神影挣扎着撑起上半身，“这是哪儿？我这是怎么了？您是……？”为了解开心中的疑虑，他一连气向老者问了好几个问题。

“哈哈……小伙子，你别着急，先躺好……”老者等明神影重新躺好，这才慢条斯理的说到，“这儿是界镇，我一个朋友家。你已经昏迷三天三夜了，有一个人把你送到这儿来，让我给你看病。至于我嘛……”

突然，明神影似乎想起了些什么，“腾”的一声坐了起来，脸上的神情极为焦急，双手在四下不停的胡乱摸索……这与刚才的有气无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好像他根本不是一个大病初愈的病人一样。

老者正说到一半，却被明神影这突然的举动下了一跳，急忙关切的问到：“小伙子，你找什么？”

“孩子！”明神影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惊慌，“我的孩子呢？”

“放心……”老者脸上又恢复了笑意，“就在隔壁的房间，我这就把她给你抱过来。”

明神影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时，老者已经站起身，走出屋去了。

不一会儿，老者再次走进屋来，怀中抱着正在酣睡的织姬。而且，随着老者，又有两个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明神影一下就认出来了，正是之前搭救自己的那个浪人，而另外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之前却好像从未见过。

“哦？你醒了！”年轻的浪人先说话了。

明神影先是一愣，随后赶忙掀开被子，跪在年轻人的面前，“恩公在上，请受在下一拜！”

“哎哟，”年轻人赶快伸手相搀，“不必不必，您赶快请起！有什么话大家坐下再说……”

在年轻人的搀扶下，明神影终于坐了下来。等其他三人都坐好，明神影率先问道：“还不知三位恩公的高姓大名呢……”

“哈哈……说到高姓大名，这两位当的起，我可当不起哟……”年轻人回答到，说着，平伸出右手掌，冲着先前那个老者的方向，“这位就是当世的神医——永田德本先生。”

“哈，又在说笑了，”永田德本急忙说到，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医生倒是医生，这个‘神’字可是万万当不起的……”

“哈，您太过谦了……”说着，年轻人又转向那个中年人，“这位就是当今最著名的茶道家——千宗易先生了。”

明神影根本就没有想到，现在在自己面前的居然是两位这么赫赫有名的人物，赶忙再次施礼。随后关切的问道：“那么您……”

“哈，我嘛……”年轻人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我叫林崎甚助，是个浪人，到大和办点事情，路上正好碰见你被人追杀，所以才出手相救。不想那附近又没有什么懂行的大夫，这才连夜把你送到这里，没想到居然遇见了永田先生，多亏他的医术高明，你才能这么快痊愈啊……”

明神影这才恍然大悟，尽管对方的名字之前从未听过，但他还是再次毕恭毕敬的向对方深施了一礼。

等四人再次坐好，林崎甚助问到：“您又怎么称呼？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了呢？”

“唉……”明神影叹了一口气，“在下明神影……”随后就将先前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另三人这才知道事情的原委。“那么，您现在打算怎么样呢？”还是林崎问到。

“我打算去安艺，听说毛利家现在势力很大，领地内也相对平和，到那里找个地方隐居吧。”

“嗯……是个不错的主意！”林崎点头说到，“不过，要走陆路的话，就一定要经过摄津，但现在三好家正在内乱，兵荒马乱的，怕是走不通了。”

“那……”明神影的脸上显现出为难的神色。

“我看，还是走水路吧，直接就可以到安艺了。”林崎接着说到，“至于其他的事嘛，交给我来安排，你就安心养病吧。”


三天后，界镇码头，一条商船即将启航。林崎甚助和明神影站在船前。

“不好意思，因为你急着要走，所以只能委屈你坐商船了。”林崎笑着对明神影说，“对了，这里有一百贯钱，你拿着，足够路上的花费了。”

“这……”明神影有些犹豫。

“拿着吧，别亏待了孩子。还有，作为武士没有刀怎么行呢？不过，为了不太引人注目，只好让你使这个了……”说着，林崎又递过来一口“小太刀”，“这是我在界镇让人新打造的，你也拿去吧……”

接过钱和刀，明神影“扑通”一声再次跪倒在林崎甚助的面前：“影今生要侍奉小主人，如果有来生，就算结草衔环，也难报恩公万一！”

“看，又来了，”林崎赶忙将影搀起，“我不是说过了嘛，能相遇就是有缘，别说那么多了，快上船吧。”


看着商船渐渐消失在海天相接处，甚助心中默念：“有缘？对！也许真的有缘呢，尤其是那个婴儿脖子上挂的玉坠，跟我女儿的简直是一模一样，只不过那上面是个‘詩’字，而我女儿的……”

（つづ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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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青色的海


“离开界镇已经三天了……”明神影无力的靠在舱壁上，心中默默的数着日子……

真是见鬼了！前两天的艳阳高照到了今天下午却突然变成了风雨交加，而且在入夜之后，海面上的风更加的肆无忌惮了。没有办法，船长只得下令放慢速度。现在，这艘商船就在这波涛汹涌的濑户内海和广袤的黑暗之间艰难的前进着。

船摇晃的很厉害，但让人惊奇的是，怀中的织姬居然还能进入甜甜的梦乡，可能以婴儿的感觉来说，现在就像是睡在摇篮里一样吧？再看看明神影，可就没这么舒服了，胃里的感觉怕是一点也不亚于外面的海浪。环顾一下四周，好几十个跟自己一样想要躲避战乱的百姓也都挤在这个原本就不大的货舱里，而且时不时的还会传来让人厌烦的呻吟声和呕吐声。


越来越剧烈的疼痛感侵袭着大脑，要不是因为怀中的这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恐怕明神影宁可去甲板上淋雨，也不会待在这儿受这份罪。

与此同时，和明神影一样，船长室中也有一位头疼的人。虽然是同样的头疼，但原因却决不会与明神影这样初坐海船的人相同……

“妈的！偏偏遇上这种鬼天气！”船长心中暗骂。

本来，就常理而言，一般的商船是根本不会走濑户内海这条航路的。原因是显而易见的，在这个年代里，诸侯之间战乱不断，自顾尚且不暇，所以根本无法保证海上交通的安全。而且，盘踞在濑户内海的海盗正是名震日本的“三岛水军”，他们的势力也不是哪个大名轻易就可以剿灭的。

而这条隶属于博多豪商古式家的商船，在去关东做完生意后，将大部分的货款都留在了界镇的分号。由于几乎是空船返回，就算碰到海盗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损失，所以才选择了这条相对较短，风浪又较小的航线。而且，船还会在安艺和丰后稍作停靠，因为船上不仅有明神影这样的逃难者，更多的是虔诚的基督教徒，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去九州，在他们心中，那里才是基督教的乐土。当然，这一切都是免费的，原因很简单，现在古式家的主人——古式辰雄本身就是基督教的一名坚定的信奉者。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船上还是作了一些准备的，十几只火铳装备给了水手们。“可是这样的天气，火药都淋湿了，要是再碰上海盗……”船长的头更疼了……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外面的风雨也渐渐的小了，船长决定到甲板上查看查看情况。但就在他刚刚推开舱门的那一刻，一声尖利的唿哨划破了刚才那略显单调的风雨声传进了船长的耳朵，同时刺激着耳膜与神经。

“海盗！”这是船长的第一反应。

很快，随后传来的嘈杂声就证实了他的判断是多么的正确。跑到甲板上，扒着护栏，船长看清了，七、八条小船已经将他们的船包围了。

“了望、了望呢？”船长有些绝望的喊到，“他们什么时候跟上来的？”

刚才还睡眼惺忪的了望手，此时的眼睛已经和嘴一样，都张成了“O”形。他就那么呆呆的站在那儿，对于船长的问话，没有一点回应。

一名水手跑到船长的面前，脸上带着惊慌与恐惧的神情：“船长！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船长瞪了一眼了望手，叹了一口气，“唉！还能怎么办？投降呗！”

“……”水手对于船长这个既在情理之中又有点出乎预料的决定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去，”船长这时倒平静了许多，“告诉所有人，不许抵抗！照他们说的做……”


“咣啷啷……”头顶的舱板被打开了，一道明亮的阳光冲入了这已经被黑暗占据了许久的船舱，与此同时，怀中也奏响了啼哭交响曲。来自视觉和听觉的双重刺激将明神影从并不很沉的睡眠中唤醒。眼睛被强烈的阳光刺的有些难受，下意识的用手遮挡一下阳光，明神影努力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事情……

简直是奇迹！自己在剧烈头疼的同时，竟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不过，对于后半夜甲板上那些嘈杂的脚步声依然还是有些印象的……

明神影停止了回忆，因为他听到，又有脚步声渐渐的向这边过来了，而随着脚步声出现在舱门口的是一张之前从没见过的面孔。那个人并没有走进船舱，只是站在那儿，伸着脖子向里面瞧了瞧，就又转身离开了……

舱门没有关，可以清晰的听到外面的声音。

“头儿，看来他们说的是真的……”这应该是刚才那个人的声音，“舱里没有货物，只是一些老百姓。”

“嗯……我知道了。”回应他的是一个浑厚的声音，“让百姓们先下船，你们去看看有没有夹层什么的。”

“是！”

“等等……注意点，不要惊吓他们。”

“明白了……”


大约半个时辰后，原先船上的所有人就都集中到了海滩上，当然，四周还有一些手持长矛大刀的人看守着。明神影也在人群之中，他坐在一块礁石上，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这一副陌生的景象。

上午的阳光虽然不是特别毒，但烤在人的脸上依旧是火辣辣的，看着这样的天气，谁会想到昨天晚上的海面上还是狂风骤雨肆虐的世界呢？

“这里应该是一个小岛。”明神影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做出了这样的判断。面前是一望无际的濑户内海，身后是一个跟普通渔村没什么区别的小村庄，而在渔村和海水之间，就是现在自己所在的这片沙滩。眼中唯一熟悉的景物就是那条商船，而它，现在正靠在不远处的那个简易码头上。       

“唉！真倒霉！居然会碰上海盗？”在感叹自己时运不济的同时，明神影下意识的将身后的背囊紧了一紧……


“妈的！真他妈晦气！”两个五大三粗的家伙骂骂咧咧的从商船上走了下来，从站在船前的小喽罗们的反应看，这两个人大概还是他们的头目。

“可不是吗！”另一个随声附和着，“顶风冒雨出趟海，就他妈这么点油水……”

也难怪他们会失望，搜船的结果是：只找到两箱绸缎，十几支火铳，外加一些散碎银钱。就这些还是船长特意准备的，因为跑商船的人都知道，要是让海盗们空手而归，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过，这两个家伙看来还是有些心有不甘，他们来到人群前，四只眼睛贪婪的在人群中搜索，希望能发现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突然，其中一人的视线落在了明神影的背囊上，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兴奋的光芒，脸上的神情就好像一只野兽在饿了三天后终于发现了猎物一样。他拍了一下自己同伴的肩头，同时使了个眼色。另一个家伙会意的笑了笑，随后指了指明神影：“你！过来！”

之前最不愿想的一幕终于还是发生了，明神影缓缓的站起身来，右手也慢慢的伸向外套内那把别在腰间的佩刀。然而手伸到一半，却又收了回来，“算了，只要不伤害织姬，他们要什么就给他们什么吧。”想到这里，明神影改变了想法，迈步走了过去……

然而，事情似乎总是不按照明神影的意愿去发展。就在他马上要走到那两个人面前的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织姬脖子上挂着的那个玉坠突然散发出了五彩的光芒！

这种光虽然很柔和，但看见它的三个人却着实吃了一惊。尤其是那两个海盗，就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似的，对背囊的兴趣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扑上来就要抢夺这块玉坠……

这一下明神影可坚决不能答应了，短刀出鞘，在两名海盗面前摆出一副誓死一拼的架势……

这个举动多少让海盗们有些意外，“武士？！”其中一个用充满惊奇的语气喊到。

“哦？！”另一个也有些吃惊，不过还是马上稳住了神，恶狠狠的说到，“小子！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在这儿拔刀，你找死！”

“都给我住手！”一个浑厚但不失洪亮的声音从两名海盗的身后传了过来。趁他们回头去看的时候，明神影将玉坠重新塞回到襁褓之中。

来人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年龄大约30多岁，满身结实的肌肉由于常年日晒的原因，变得黝黑发亮，颌下青短的胡子茬儿，就如同一根根钢针一般，倔强的向外长着。

先前的两个海盗一见此人，刚才嚣张的气焰顿时荡然无存，反而倒变得有些唯唯诺诺起来：“老、老大……”

“啪、啪”两个响亮的耳光分别招呼在这两个人的脸上，“混蛋！说过多少回了，不许抢夺普通百姓的东西，你们记不住啊？”

“可、可是，他……”其中一个捂着发烫的脸颊还想狡辩几句，可一抬头，却看到老大那盛怒未消的表情，于是后半截话又咽回到了肚子里。

“给我滚！”

这句话还真管用，两个家伙确实是连滚带爬的退了下去。

打发走自己的两个手下，老大转向明神影，以充满怀疑的眼光上下打量着面前的这个人：“你……是武士？”

“啊？不、不是……”明神影的反应还算快，“孩子她娘死了，家乡又遭遇战乱，我们决定到安艺去躲躲。”

“这样啊……那……你的刀？”

“啊？这个呀？现在外面这么乱，带把刀，防身用的……”明神影尽量使自己显得很自然，“要是武士，也不可能会用这么短的刀吧？”

“嗯……说的也是……”老大虽然有些半信半疑，但还是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好像思考了一会儿，随后对着人群喊到，“你们放心！我是能岛水军的清川优作，我们决不会伤害普通百姓，待会儿就让你们上船，放你们回去！”

“真的？！”人群中传来了一片惊喜之声。

而几个老水手却惊讶的吐了吐舌头，“清川优作？！那不是能岛水军中仅次于村上武吉的二号人物吗？”

两个时辰后，商船再次航行在海上。明神影依旧靠着舱壁，坐在货舱中，刚才那颗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而清川优作在给手下分完战利品后，回到了家里。刚刚坐下，妻子就从隔壁的房间跑了过来：“当家的、当家的，刚才小望的那块玉坠一直在发光，是五色的光……”

（つづく）

咸蛋超人

第四章·宿命的开始


经过了四天四夜的海上航行，明神影终于在第五天的黎明时分，踏上了安艺的土地。

这是离开界镇以后，他第二次摆脱海浪的纠缠，亲近到大地母亲的怀抱中。但是回想起上一次的情景，明神影依然心有余悸，在那样的环境下，以那样的心情，根本就没有体会到脚踏实地的快感。但这一次是大大的不同了，至少没有已知的危险威胁着自己和怀中的婴儿，他可以暂时抛却一切想法，让已经受了四天罪的胃、大脑以及身体各个部位放松一下了。

站在严岛镇的码头上，明神影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夏日清晨那特有的凉爽湿润的空气经过鼻腔，直接刺激着他的大脑。虽然身体依旧疲惫，但头脑却已经清醒多了，明神影努力睁着自己那因为缺乏睡眠而布满血丝的双眼，打量着眼前这个陌生的世界。

虽然还只是清晨，但在远处的海面上，起早的渔民们已经驾着渔舟开始了一天忙碌的工作。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码头上的人稀稀拉拉的，几个毛利家的士兵在这里对来往的可疑之人进行盘查。不过，他们好像并不满意这份差事，又或是还没睡醒，个个都显得无精打采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明神影才能够在没有受到半点怀疑的情况下就顺利的走进了镇子。青条石铺就的路面上露水还没有褪去，空气中也弥漫着一层薄雾，偶尔会有一两个匆匆的路人在身边擦肩而过。路的两旁，个别勤快的买卖铺户已经摘掉了门板，准备营业了。不过，所有已醒的人都是默默的、轻轻的在做着自己的事情，就好像生怕打扰到那位还在酣睡的自然之神一样。

在这静谧而又忙碌的清晨，唯一不和谐的声音就是——怀里织姬的哭声。那哭声分明就是婴儿在为自己的肚子所进行的抗议，与此同时，明神影也感觉到，自己那刚刚摆脱了惊涛骇浪折磨的胃，是到了应该工作的时候了。


好不容易找到的一家小吃铺子使一大一小两个人四天来第一次体会到了“饱”的感觉。此时，天光已经大亮，因为要赶早集的缘故，现在的街上已经是熙熙攘攘，叫卖声不绝于耳了。

“呼……不愧是个大镇店啊！”明神影拍了拍自己的肚皮，重重的舒了一口气，心中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看着眼前桌子上的碗碟基本上都已经见了底儿，明神影凑活着用衣袖抹了抹嘴，随后站起身来：“老板！结账……”

但就在“帐”字刚说出口的那一刹那，让明神影大吃一惊的事情发生了。刚才在站起来的时候同时摸向桌边的左手，此时却什么也没有摸到。当他抱着一丝侥幸心理转过脸来用目光寻找自己的东西时，却发现原本放在那里的背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翼而飞了。

更糟的是，此刻老板已经满面笑容的走过来了：“客官，您吃好了？”

“……”明神影觉得脑中“嗡”的一声，整个人仿佛呆在了原地，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冷汗，说话也有些结结巴巴的了，“啊？……老、老板，这、这个……我的钱袋不见了，可、可能被……被偷了……”

“什么？！”老板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你想吃白食吗？”笑容已经换成了怀疑加愤怒的表情。

“不、不是……你听我说……”明神影还想解释些什么，但此时他发现，几个伙计已经围了上来，还有一些好奇心颇重的行人也停下了脚步，围拢过来准备看这场热闹，很显然，想夺路而逃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小子！”老板见有这么多本地人给自己壮胆，嗓门也就高了起来，“你这样的无赖我见的多了！想吃白食？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你说怎么办吧？要不就跟我去见乃美大人，让他老人家评评理……”

“还有这种人？吃饭不给钱？”、“对！带他去见官！”、“对这样的人就不能客气！”围观的人群中传来了起哄的声音。

老板一听，更加的有恃无恐了，上来就想要抓明神影的衣领……

“慢着！”一个洪亮的声音从人群外传了进来，紧接着，一名高大的和尚挤过人群，站在了老板的面前。

“大、大、大师？”老板脸上刚才还得意洋洋的表情现在换成了惊奇。

“这么点小事也去麻烦乃美大人？”和尚缓缓的说到，脸上挂着微笑，“我看没必要吧？这个人欠你多少饭钱？我替他给了……”说着，掏出一摞铜板放在了桌上，“你看……够吗？”

“瞧、瞧您说的……”老板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笑容，可视线却一直盯着那摞铜板。好家伙！差不多有五十几个吧？吃两顿都有富余了。想到这里，老板脸上的笑容更不自然了，“我怎么能要惠琼大师的钱呢？……”可与此同时，那摞铜板已经在老板的手中掂了几掂了，“够、够，足够了……呵呵……”

惠琼会心的一笑，并没有跟老板继续计较下去，而是转身面向明神影，打量着眼前这个外乡人……

“敢问大师，您是……？”明神影对刚才发生在眼前的事情似乎还有些茫然，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最起码还是要问问人家的姓名的。

“这位……这位就是安国寺的惠琼大师啊！还不赶快向大师道谢？”旁边早已有嘴快的替惠琼回答了。

“哦！……”明神影这才知道，原来站在自己面前的正是那位在全日本都赫赫有名的得道高僧啊，于是刚刚放松的心情又有些紧张了，“多、多谢大师相助……”

“哈……”惠琼笑了笑，“这等小事，施主不必在意。嗯……能否借一步说话呢？”


“施主是从美浓来的吧？”在一个僻静的角落，惠琼看看左右无人，向明神影问到。

“……？！”

“施主不必吃惊。此地并非讲话之所，施主能否随贫僧到敝寺，让我将这来龙去脉详细的讲述一遍呢？”惠琼接着说道，同时表情和蔼的看着面前这个显然吃了一惊武士，“不远，就在镇外十里……”


接近晌午的时候，安国寺的禅房，惠琼和明神影两人相对而坐。虽然明神影还是有些疑惑，但是因为怎么看这位慈眉善目的大师也不像歹人，所以尽管犹豫再三，却还是跟来了。

“事情是这样的……”没等明神影询问，惠琼就将关于第六天魔王和光辉使者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遍，“依我看，您怀中的婴儿应该就是光辉十三使者之一了。”

“为什么？”明神影怕是有生以来头一次听到这么玄妙离奇的故事，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是下意识的追问了一句。

“因为那块玉坠，就是婴儿脖子上挂的那块，那是佛祖赐予光辉使者的证物，每一名光辉使者都应该有一块，而且……”惠琼顿了顿，“应该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只是上面刻的字不一样罢了。”

“啊？有这样的事？”明神影赶忙抱起织姬，从襁褓中翻出玉坠，托在手中仔细的观看……

温润碧绿的颜色，确实是罕见的上等好玉，雕刻的手工也可称精致，正面是一尊佛像巍然打坐，十三层佛光护体，面露温和之色，似有“救苦救难，普渡众生”之意，而背面，只有一个工工整整雕刻着的“詩”字。“对了！那时候它还曾发出了五色光芒呢……”明神影喃喃说道，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对着惠琼说的。

“哦？”惠琼也有些吃惊，“那是证明附近还有一名光辉使者，在光辉使者们没有相遇之前，玉坠发出五色光芒，那就意味着‘附近有同伴’。它发光的时候，你们是在哪里？”

“这个……”明神影挠了挠头，“我也不大清楚。只知道是濑户内海中的一个小岛而已。”

“是吗？”惠琼有些遗憾，“不过，以后她们一定还会再次相遇的，只要日本的气数还在……”

“那……第六天魔王又是谁呢？”明神影觉得这个问题还是有必要问一下的。

“现在看来，应该是附身在了尾张的领主织田信长身上。”惠琼没有留意到明神影面部轻微的表情变化，接着说道，“不过，这应该不是他的正体。他真正的身体应该更年轻、更完美，具体在哪儿我现在也不知道。”

“织田信长……”明神影咬着牙，狠狠的念着这个名字，虽然没有亲眼见到那个红色的夜晚，但在逃难的路上多少也有所耳闻，那个人正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啊！不过，明神影仿佛又想到了些什么，缓缓抬起头，对着惠琼说：“我家老爷在临终前，交待我将小主人抚养成人，让她平平安安的生活，不必想着报仇……我、我怎么能违背主人的遗愿啊？”

“可这已经不是报不报仇的问题了，”惠琼平静的说，“这是关系到日本未来的大事。如果第六天魔王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恢复了全部的法力，那日本也就没有未来了，也就不会再有人能平平安安的生活了，希望您能够了解。”

“可是……”

“要不先这样吧……”惠琼见明神影还是有些犹豫，只好又让了让步，“我会安排您先在山下的村子里住下来，等将来这个婴儿长大了，让她自己决定，您看这样行吗？不过有一个条件，我要收她做我的弟子，传授她一些封魔的法术。对了，她叫什么名字？”

“织姬。”

“哦……我来给她取个正式的名字吧，既然玉坠上的字是‘詩’，那就叫诗织吧，藤崎诗织……”



尾张，清州城。在城中一个僻静的角落，有一座不大的府邸，这里的主人是个忍者，一个女忍者。

“结果你们就这么灰头土脸的回来了？”在府邸的大厅中，一名女忍者坐在上位，虽然面戴青纱，但愠怒的表情还是显而易见。

“对、对不起……幻姬大人，”五名忍者单腿跪在下面，带头的一个正在竭力解释，“我们的线索到了大和就断了，还死了两个弟兄。不过，他们肯定是逃到西边去了，您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我保证，下一次决不会再失手了。”

“西边？哼……”幻姬冷笑了一声，“是中国？九州？还是四国啊？那么大的地方，不是大海捞针吗？平藏啊，机会我不是没给过你吧？之前我说过什么来着？你不会忘了吧？”

虽然没有回答，但平藏显然已经知道自己所要面临的命运了，豆大的汗珠不停的从额头上渗出、滚落。再看后面自己的四个手下，此时早已经是面无人色、体似筛糠了。

就在这时，另一名忍者跑了进来：“启禀大人，主公有请。”

“哼……”幻姬站起身，稍微平缓了一下心中的怒气，“知道了，我这就去。得了，你们也都先退下吧，关于你们的处分，以后会告诉你们的。”

一句话，刚才还战战兢兢的几个忍者就像得到了特赦令一样，急忙连滚带爬的退了下去。

“呼……”见房中没有其他人了，幻姬轻轻抒了一口气，接着，似乎是自言自语的说道：“这几个人……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了！”

此时，原先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房间里的阴影中，一条黑影微微点了点头，之后缓缓的退了下去。


织田信长的府邸。

“主公，您找我有事？”刚才在自己的府中还对着手下人发脾气的幻姬，此刻却也不得不跪在下面当一回“手下人”了。

“是啊……”织田信长表情漠然的说道，“听说事情进展的不很顺利？”

“啊……对、对不起……”这回冒汗的也换作幻姬了。

“算啦……”织田信长的语气有些无奈，“跑了就跑了吧，这也不完全是你的错。不过，你今后的任务就是抓紧查找这十三个小女孩，一旦发现，格杀勿论！明白了吗？当然，必要的时候我也会派人帮帮你的。”

“是！明白了。”

“那好，你可以下去了。”


见幻姬退了下去，之前一直握在织田信长手中的酒杯此刻再也承受不住压力，“啪嚓”一声变得粉碎。

“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家伙的身体啊？”连喊叫声都变得有些歇斯底里。

“大王您先别着急……”一个深沉的声音从身后的房间中幽幽的传了过来，“适合的身体不是已经找到了吗？咱们只需要等待。”

“等待？我已经等了多少年了？还要我等多久？”

“身体只有到20岁完全成熟时才能够使用，现在看，还有18年而已，您就耐心一些吧。”

“哈哈哈哈哈……”织田信长突然大笑起来，状态已经接近癫狂了，“18年……18年之后我就可以让日本变成人间地狱了……哈哈哈……”不过，笑声再度突然停止，换成了狠狠的诅咒，“三番五次跟我过不去的光辉使者们啊，到时候，我要让你们永世不得超生……”

（つづ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