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辉季节·第一章

meso lover

第一章    A tale of four seasons


   四月四日清晨，濑户内海旁光辉町内的某间普通的二层楼房中。

   主人卧室内的陈设相当简单：书桌，书架，椅子，床，衣柜——基本上算是典型的高中男生的房间；如果非要挑出些与众不同之处的话，那就是墙壁上贴满了的NBA球星海报，以及门背后悬挂着的一件橙色的九号球衣了。

   淹没在课本笔记之下的桌面一角放着一个造型乖巧的红色小闹钟，摆针正指着六点五十九的方向。下一秒钟，它便发出了与自身的可爱造型极不相称的巨大响声。

   原本应该在七点起床，如今却还把头埋在被窝中的房间主人看也不看，伸出手不停摸索着，在碰掉了桌上第三本书后，终于按到了闹钟右侧的第二个按键。于是四周又恢复了安静，彷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不过某人想要多睡一会儿的愿望并没有就此得到满足。不出两分钟，急促的电话铃声在小小的房间中回响了起来。

   无可奈何的掀开被子坐起身，房间的主人——顶着一头凌乱黑发的少年一边揉着朦胧的睡眼，一边抓起了桌子上的电话：

   “可恶……就不能让我多睡一会儿嘛？……”

   “那么凶干什么？万一是别人的电话怎么办？”电话听筒中传出一个女生带着俏皮语气的甜美声音。

   “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扰人清梦的，还会有别人吗？”少年一脸怨恨的挠了挠头发，不过最终还是接受了无法继续睡下去的事实，转问道，“你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啊？”

   “今天开学啊，我们干部要提前到校准备……”

   “喂喂，不是‘我们’吧？”少年很不客气的打断了对方，“你要早到校跟我有什么没关系？”

   “早起没有坏处吧？”调侃而不失教训意味的语气，“总比创下新的迟到记录好～”

   “你又不是不知道昨晚我睡得多晚？缺觉的话在学校会犯困的。”

   “你平常还不是一样会在课上睡觉？早起的话至少可以不用迟到～”甜美的声音在少年听来却颇为刺耳，“而且，昨晚我还不是一样睡得晚，你的体力总不至于比女孩子还差吧？”

   “女孩子？是谁啊？”黑发少年用旁人无法模仿的语气问道。

   “讨厌～”

   一大早就在电话上进行恶言恶语交换会，这样的举动在旁人看来固然难以理解，但在名为“荒川兼人”的黑发少年与实际上就住在他隔壁的芳邻“藤崎诗织”来说，却已经是多年来习惯的互道早安的方式了。

   两人今年都是十七岁的年纪，是光辉町内私立光辉高校的同班同学。不过事实上，他们作为邻居的历史，还要远长于作为同学的时间——理论上来讲可以追溯到光辉町妇产科医院的育儿室内。

   “今天早饭吃什么啊？”结束了每天早上的例行公事后，兼人随即便将话题转移到了自己关心的问题上。

   “有某人特别喜欢的杏仁蛋糕哦～”

   “真的～？”终于听到了一个好消息，兼人兴奋的扬了扬眉毛。

   “嗯……”电话那头的诗织顿了顿，抿嘴一笑，“不过被我吃完了～”

   “你这女人……”

一时间兼人觉得自己清晨的低血压有上升的趋势，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吐出复仇的毒舌，对方笑着落下一句“好啦，不跟你聊了，我得走了，学校见吧”便挂下了电话，留下少年独自对着话筒发出愤怒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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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父伯母，早上好！”

   “兼人来啦？早饭已经好了，就等你啦～”

   穿戴整齐的少年刚一走进隔壁邻居的家中，屋内便传来了一个自然而不乏热情的欢迎的声音。相对应的，客人的问候也相当大方随意，毫无拘谨。除去称谓不计，外人如果听到这样的对话，可能会以为兼人是藤崎家的孩子也说不定。

   没有多余的客套，兼人脱下鞋，如同在自己家中般，信步走进厨房。正把盛有杏仁蛋糕的盘子端到桌子上的就是刚才与兼人打招呼的女主人“藤崎理奈”。与女儿有着同样红色秀发的主妇虽然即将步入中年，却依然显得相当年轻；她的丈夫藤崎秀正，这位藤崎家温和而明智的男主人，如今正坐在桌旁翻阅早报。看到少年出现在餐厅门口，秀正放下报纸微笑着招呼他：

   “兼人？难得啊，今天起得这么早？快坐吧～”

   “哪里，都是托您那宝贝女儿的福～”在男主人身旁坐下的同时兼人对对方小小的调侃加以还击，三人随即有说有笑的开始享用早餐，显得其乐融融，如同一家人一样。

   说到这里，就不能不说一下荒川与藤崎这两家的关系。现今互为邻居的两家人，交情已有二十年以上。当两家的男女主人还是兼人和诗织现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他们便已是同一所高中的同学了。毕业之后大家虽然各奔东西，分开了一段时间，然而机缘巧合，这四个人组成的两对情侣终于又在若干年后走到了一起，并成为了邻居。虽然如今的他们都已经是有事业有家庭的成年人，但直到三年前荒川夫妇因为工作关系出国前，四个老朋友还经常聚在一起，像高中时那样说笑玩乐。自从父母出国之后，被独自留在光辉町的兼人，便由藤崎家来照顾饮食。

   “说起来，开学之后，兼人你们就是高二的学生了……”秀正顿了一下，并没有接着说出“今年也要好好努力学习啊”这类的话。

   “……今年也还是继续朝着全国大赛的目标努力吗？”

   “那种事情是当然的。”咽下口中的蛋糕后，少年轻描淡写的作出了与他的年龄不甚相衬的沉稳回答——语气虽不富有激情却透着兼具质与量的自信。

   “哈哈，说的好，年轻人就是应该有这种志气”对于兼人的反应，秀正显得相当满意，“决定了，如果今年夏天光辉又打入全国大赛的话，我们全家去东京给你助威！”

   “不要随便作出决定啊，去年你也说过类似的话吧？”一旁的女主人理奈突然插嘴道，“结果最后没有去成，你忘了诗织为此还赌气一个星期没跟你说话吗？”

   听到这样的对话，兼人微微怔了一下——诗织没有告诉他去年夏天当自己在东京的全国大赛会场上奋战时，少女家中曾发生过这样的小插曲。不过比起细想那种事情的原委，兼人现在更乐意于回味刚刚吃下的杏仁蛋糕的味道。

   “那是因为当时公司突然要我出差一趟嘛……”

   “不管怎么说，今年你最好不要再对自己的女儿失约了。”数落完一脸无辜的丈夫，理奈转过头来笑着把另一盘杏仁蛋糕端到兼人面前，“来，兼人，喜欢就多吃点吧～”

   “咦？这是……？”

   “这是诗织的那份，她早上没吃，说是减肥不能吃甜食。”理奈笑着耸了耸肩，显得无法理解自己那身材苗条的女儿的想法，“她还说‘反正你们不喜欢吃甜食，给兼人就好了’。”

   听完对方的解释，兼人看了看面前这份自己最喜欢的食物，又想了想那个声称要减肥的红发少女今天早上对自己说的话，少年略带不甘的笑了笑，切了一大块蛋糕放进嘴里，边嚼边含糊不清的说：“可恶啊……又被耍了～”

   “咦，你说什么？”

   “嗯，我说，伯母烤的蛋糕，真是天下第一美味～！”

   尽管答非所问，不过少年的这番话倒也是出自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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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光辉町所有高校开学的日子。所谓的开学典礼，在刚刚入校的新生看来，是他们成为高中生以来头一次参加的集体活动，是具有里程碑般意义的重大事件；但对于已经多次聆听校长谆谆教诲的高年级生来说，却是形式的简单重复。这一点从典礼正式开始前全校师生合唱校歌时，部分高年级生缺乏激情的声音中直接反应了出来。

   荒川兼人也是上述人群之一。昨晚熬夜，今早又没能睡成懒觉的少年几乎是在校长讲话开始的同时在自己的座位上打起了呼噜来。坐在自己前面好几排的诗织这次总不会来打扰自己了——这样的事实让少年颇为安心，可惜他刚合上眼睛不足两分钟，便又被熟悉的声音拉离了睡神的怀抱：

   “喂，兼人，现在是开学典礼耶，你也太夸张了吧？”

   压低了嗓音，却掩不住戏謔语气的，是坐在兼人旁边，名为“早乙女好雄”的橙发少年。与兼人相识在整整一年前的开学典礼上，并从此成为好友的好雄如今正带着不可思议与饶有兴致的表情看着自己昏昏欲睡的友人。

   “看你困的那副样子，别告诉我昨晚熬夜写作业来着～”

   “既然知道就让我多睡一会儿……”

   “不是吧！？你居然真的……”等到好雄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未免过大了的时候，班主任老师已经向两人的方向投来了不满的目光。如此一来也没法继续补觉的兼人叹了一口气坐直起身。

   “喂，你把春假作业都做完了？”

   看到对方揉着眼睛点了点头，好雄的语气变得痛苦起来：“那这次班上岂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完成作业了？这下完蛋了……兼人，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拜托，你以为我想啊？”被扣上“背叛”罪名的少年抓了抓头发，露出一副伤脑筋的表情，“都是那个女人，一直逼着我到今天凌晨，把所有作业都做完了才肯放我……”

   “啊？……哦，你是说藤崎吧？”即使是平常与兼人走得很近的好雄，也花了好几秒钟才把少年口中的“那个女人”与全校有名的红发少女联系在一起。

   “除了她还会有别人吗？”

   “哈哈，你这家伙，真是让人羡慕啊！”好雄用手肘顶了顶兼人，“有藤崎这么漂亮温柔又聪明的邻居，连学习都不用操心了～”

   “喂，不要说的好像她帮我做的一样啊，大部分都是我自己做的，只有不懂的地方才问她而已～”

   “唉，早知道我昨天就去你家了，让藤崎也辅导辅导我～”

   “……好雄，你自虐啊？”

   “照你这么说，咱们学校的男生只怕没几个不自虐的了～”一面笑着，好雄从口袋里掏出一叠信封，“你看，这是今天收到的，开学第一天就有那么多。”

   “又是情书啊？……真是不明白，他们不认为这种东西自己亲手交给对方比较有意义吗？”兼人不问也知道这些又是学校里的男生拜托好雄替他们转交给诗织的情书；而实际上每次真正把这些信件交到诗织手中的，是少女的邻居兼青梅竹马。

   “亲手交给对方的话，会不好意思吧？”

   “那为什么要我来？”

   “谁让你和藤崎是青梅竹马的邻居来的，由你交给她自然比较方便～”

   “唉，孽缘啊……”

   “哈哈，记得没错的话，你们是从小学就认识了吧？”

   “比那还早。”兼人的神情显得颇为无奈，“我们是同一天在同一家医院出生的，从那以后就没分开过。”

   “真是受不了，让人羡慕死的缘分啊！”

   “……我真是不理解你们。”对于友人闪着光芒的眼神，兼人显得无动于衷。

   “真正让人无法理解的是你吧！？”好雄哭笑不得的说，“对藤崎那样的美女居然都会无动于衷，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家伙！”

   “……身在福中吗？”兼人看了看坐在前排的诗织的背影，在好雄诧异的注视中，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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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走了？”

   放学后，在篮球馆的门口，从一年级的学弟口中得知自己要找的人不在的时候，诗织的语气中透着些微的错愕。

   “嗯，荒川学长训练结束之后就走了，”看到美丽的学姐惊讶的表情，之前还有些羞涩的少年一时像是被刺激了骑士精神似的，“不过，你稍等一下，我帮你去问问我们经理～”

   “嗯，谢谢，麻烦你了。”

   看到少女由衷的微笑，少年像在处理自己的事情般，兴高采烈的跑开了。不一会儿，他便带了一位蓝色短发的少女回来。

   “呀，诗织，好久不见～！”

   看到站在门口的诗织，少女老远就用熟悉的语气打着招呼。踩着轻快的步伐迎上前去，两个女孩笑着拉住彼此的手：

   “嘻嘻，不过是十天而已嘛，沙希～”

   “说的也是，春假实在太短了啊……”被称为“沙希”的蓝发少女是与诗织同年级E班的“虹野沙希”。作为篮球社的经理，少女一年来一直以自己那全校闻名的料理和温柔的微笑支援着在球场上奋斗拼搏的队员们，以至于篮球社上至教练下至替补都半开玩笑的称她为“最佳第六人”。

   “来找兼人的吗～？”

   “是啊，戏剧社那边的活动一完我就赶过来了，”听到自己邻居的名字时，少女露出一个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结果还是被他跑掉了～”

   “嗯，因为升上二年级以后，打扫球场的工作就交给一年级新生了。所以活动一结束，他就拉着俊秀跑掉了。”

   “咦？他跟俊秀一起走的吗？”

   “是啊～”沙希突然掩嘴笑了笑，“他临走前还特别嘱咐：‘如果诗织来找我的话，千万不要告诉她我去哪里了’。”

   “这种人……”红发少女不禁又好气又好笑，“算了，既然是和俊秀在一起，我大概也猜到他们到哪里去了……谢谢你啦，沙希～”

   “不要谢我啊，我可什么也没说～”

   彼此心意相通的两个少女不约而同的露出了顽皮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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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诗织告别了沙希，独自一人走上搜捕之路时；真正的罪魁正拿着篮球站在某个公园里的露天球场上，盘算着怎样突破面前的红发少年毫无破绽的防守。

   荒川兼人往右前方瞥了一眼。

   下一秒钟，几乎是在防守他的红发少年微微向左倾斜的同一时间，兼人带球从对方的右侧突破。晃过防守之后，接下来的跳起，投篮一气呵成，在第二秒结束时，球应声入网。

   “Yes～”

   “厉害，兼人！”

   “九比六，看来今天是我的手感比较好啊，俊秀～”拭去脸上的汗水后，兼人的笑容显得颇为轻松。

   “不是手感，是实力啊～”人如其名的红发少年新藤俊秀坦率的称赞着对手，“刚才哪个眼神简直以假乱真，突破的速度也很快～”

   “能得到光辉首席后卫这样的夸奖，是我的荣幸～”带着恶作剧的口吻说出这番话的，是光辉的首席前锋。去年夏天，正是因为他们两个新人的加入，过去一直只是“普通强队”的光辉打入了全国大赛的八强，令不少评论家大跌眼镜。

   “拜托，那种事情……”俊秀苦笑着把球传给兼人，红发的少年并不具备对方那样“舍我其谁”的自觉。

   “总之，还差最后一球，别忘了输的人要请客啊。”站在发球线上的兼人已经为最后的角逐做好了准备。然而少年满腔的斗志在他看到一个熟悉的，红发少女的身影时，顿时化为了乌有。


   “果然在这里～”

   尽管两个同龄男生的身高都比她高出近二十公分，但诗织看到兼人和俊秀后说出这番话的语气，却与抓到犯了错误的孩子的家长无异。

   “诗织？好久不见～！”显然没有预料到诗织会在此时此刻出现，红发少年暖蓝色的目光中带着三分温柔与七分惊喜，“春假过得怎么样？”

   “俊秀，好啊～”少女点了点头，带着动人的微笑回答，“春假还好啦，可惜就是太短了，一转眼就开学了～ 俊秀你呢？”

   “放假的时候我一直在打工～”

   “咦？你在打工吗？好厉害～！”

   少女不加掩饰的敬佩目光让俊秀有些不好意思，然而少年尚未来得及谦虚，身后便传来了兼人戏謔的声音：

   “夫妻重逢，心情可以理解啦～”少年脸上带着顽皮，甚至是不怀好意的笑容，“不过在那之前，新藤夫人能否让我们先打完这场比赛？”

   “你胡说什么呀？”诗织板起了美丽的面孔，“时间已经不早了，你们两个高中生霸占了人家小孩子的球场这么久，不觉得不好意思吗？”

   被如此教训的两个大男孩顺着诗织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在不远处的地方，一群个头不到他们一半的小孩正抱着篮球向自己这边张望。

   “呀，真糟糕……刚才太专心了，都没注意到他们……”心思细腻的首席后卫为自己的一时失察感到颇为惭愧，“兼人，今天就到这里吧？”

   “可是……”

   余光再次瞥到小孩子们期待的目光，兼人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嗯，那么我也该回家去了，明天学校里见吧～”看到好友似乎心有不甘的神情，俊秀笑了笑补充道，“兼人，明天一起吃午饭吧，我请客～”

   “算啦～”兼人苦笑着摆了摆手，“只差三球，谁胜谁负还说不定呢。”

   “九比六，也差不多了。”相比之下，处于劣势的俊秀的笑容反而洒脱得多。换作别人的话，可能会怀疑这位光辉的首席后卫的自信吧？不过一年来几乎每天都会与对方较量球技的兼人很了解并欣赏红发少年这种坦率的性格。

   告别了兼人与诗织，俊秀在离开之前还不忘弥补自己的过失——红发少年走到那群小孩面前，微笑着告诉他们现在可以去打球了。一开始还有些害怕依然站在球场上的兼人的小孩们，在看到“红发的大哥哥”随和可亲的笑容后，也终于打消了顾虑，欢呼着冲入了球场。

   “唉，你害我损失了一瓶果汁啊～”

   虽然很自觉的从球场上退了下来，但兼人还是显得颇为扫兴。

   “你看他们高兴的样子，这样不是很好吗？”看着球场上欢蹦乱跳的小家伙们，少女红色的眼眸中带着女生特有的温柔，“而且，要喝果汁的话，回家你要喝多少我都不会拦着你～”

   “我们已经是高二的学生了，没有规定要求放学后马上回家吧？”

   “问题在于你总是一放学就跑去打球，不打到天黑绝不回家。”一提到这个话题，少女的不满似乎还在对方之上，“结果每次你错过了晚饭，妈妈都怪我没有在放学时叫上你一起回来——你在外面逍遥的时候，我却在家里因为你挨骂，这样不是太不公平了嘛？”

   “伯母也真是的，这种事情，直接跟我说就好了嘛～”虽然嘴上这么说，兼人的表情却没有任何悔过的意思，只有“母亲应该比女儿好应付”的觉悟。

   “总而言之，今后不但每天早上你不能再迟到；下午社团活动结束后也要马上回家～”

   “喂，不至于吧？”兼人觉得未来的前景与自己想象中的独居高二男生的生活相差越来越远了。

   “对你来说是绝对有必要的。”美丽的红发少女一脸严肃认真的表情，“你这种人啊，只要稍微一个不留神，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拜托！听上去好像我是你的宠物一样～！”兼人压低了嗓门。

   “我才不会养你这种整天对主人凶巴巴的宠物呢～”诗织同样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面对着这张去年全校男生私下票选出的“光辉最迷人的面容”，兼人只感到自己的血压在不断攀升（顺带一提，去年兼人把自己的那一票投给了篮球社的经理虹野沙希）。

   “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为了跟我作对才生到这个世上来的。”

   “少得意了～”对于兼人的置疑，诗织显得颇为不屑，“何况，按照先后顺序，也应该是你为了跟我作对才生到这个世上来的吧～？”

   “什么？”

   “我是早上出生的，而你是直到中午才被生下来的，你不知道吗？荒川弟弟～”

   “不可能吧！？”虽然有印象母亲好像说过类似的话，但“荒川弟弟”这个称呼已经超出了兼人的容忍范围，“我听到的情况可是正好相反～”

   “要不要打赌～？”少女的语气中没有一丝恶意，但就是这样的语气，从小到大对于顽劣的兼人一直比一般的激将法管用。

   “赌什么？”

   “嗯，让我想想……”诗织一脸认真的考虑了一会儿，少女打了一个响指，“输了的话今晚你洗碗～”

   “只是这样而已？”光辉篮球队的首席前锋凭着自己迅捷的反应力把这句提到嘴巴的话及时咽了回去，少年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

   “好，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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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当天晚饭后，站在厨房中的水槽前，面对着一大堆的锅碗瓢盆时，荒川兼人忍不住发出了充满哀怨的叹息。

   “像个男人一样，愿赌服输吧～”原本轮到今天洗碗的诗织虽然找到了代打（笔者注：在藤崎家，饭后洗碗的工作是诗织和兼人轮流做的），却没有马上回到自己的房间去。少女悠闲的坐在厨房里，用她本人的话说，是为了“监督兼人的工作，确保明天不至于没有厨具开饭。”

   “……还是说，洗碗是其次的，你真正在意的是比我小这件事呢？荒川弟弟～”

   漫不经心的语气在兼人听来有种一针见血的感觉，让他险些失手打碎了一个盘子。好容易偿还了自己一时冲动的代价，兼人转过身来准备为挽回自己的尊严而战，却意外的发现诗织正坐在餐桌前，似乎是在写信的样子。

   “写回信？”

   兼人很快便认出少女右手边那一叠整齐的信封是自己今天早上从好雄那里拿到的，收信人都是“藤崎诗织”的情书。

   “嗯。”见到对方转过身来，诗织放下笔，给邻居递去一杯早准备好的果汁。

   “每一封都要回？”

   “是啊。”看到兼人一脸诧异的表情，诗织随即笑着说道，“放心啦，回信不会再让你当邮差的～”

   “那么多……每一封都回，不是很麻烦吗？”意识到对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兼人换了一种更直接的询问方式。

   “还好啦～”少女微微笑了笑，“既然对方已经先花了时间，回信是起码的礼节与尊重吧？”

   “有这种说法吗？”原本想借机挖苦对方的少年犹豫了一下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尽管两人之间的口角不断，但相处17年的经验让兼人比任何人都清楚表面随和的诗织在某些方面也有着异常的固执。

   “说起来，俊秀那小子给你写过情书吗～？”咽了一口果汁后，兼人突然冒出这样一句。

   “？”如果少女没记错的话，这还是对方第一次询问关于那些情书的发信人的事情。更多的时候，兼人不会把这种信息看得比昨晚错过的球赛直播的结果更重要。

   “没有啊……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拜托～”兼人脸上又露出了下午那个恶作剧的笑容，“自从去年那个‘最受欢迎的男/女生’投票之后，你们已经是全年级公认最速配的一对啦～”

   “拜托～”诗织模仿着兼人的语气回答道，“那种投票的结果，不能当真的吧～？”

   “不用急着否认啊，我觉得这没什么不好～”

   “？”

   “比起那些别说我不了解，连你可能都不了解的男生来说……”兼人指了指桌上的情书，“俊秀至少在人品和能力方面都无可挑剔～”

   “…………”

   虽然觉得兼人的说法有失公平，诗织却也无法全盘否定对方的发言——毕竟对于光辉高校的女生来说，相貌英俊，成绩优异，体育出众，而又温和稳重，随和可亲的新藤俊秀，是可以媲美伊集院丽的存在。

   “俊秀确实是很优秀的男生啦，好多女生都把他当作心目中的偶像……”经过一个短暂的沉默后，少女幽幽的，似乎自言自语的说，“不过我觉得，偶像和真正喜欢的人是不一样……偶像的话，对方越是光芒万丈越是有吸引力……但如果真正喜欢的人也那么优秀的话，女孩子可能反而会觉得有压力吧？毕竟，恋爱是很自私的感情呢……”

   “所以啊……”诗织顿了一下，瞥了一眼兼人，随即笑了出来，“所以啊……虽然俊秀是大众偶像，但女生们真正选择交往的对象时，可能还是希望对方是个平凡一点，不那么优秀的人吧？——比如兼人这样的～”

   “……最后一句纯属多余！”

   “呀，我是不是应该说‘比如荒川弟弟这样的？’”

   “……藤崎诗织！！！”

   “哈哈哈……”


   于是，在开学的当晚，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和少年愤怒的咆哮声充满了藤崎家的大气。不过比起他们即将开始的在光辉高校的高二生活来，这只是再平凡不过的一个开始而已。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