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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上最强之京味原创长篇恶搞]胡同里的故事之二
注意:颠覆你的传统观念!本文章内的人物背景纯属作者瞎编。如有冒犯各位偶像之嫌还请多多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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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同里的故事 (三)
之后我们便完全好了起来。
按照我们起名儿的惯例,奈叶最终被我们安上了个“叶子”的称号。这名字是我和丸子决定的。狗子气的跃上丸子背掐着他脖子嚷嚷为什么不用他给起的名字,我说成了你人家还比你大呢你叫人小奈合适么。丸子则不由分说拉下来就打。
奈叶本人对此倒是什么意见都没有,总是笑着看我们争论。我说你到发表发表意见呀,他就一脸委屈得说为什么你们给我起名字还要我发表意见?
于是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此后我和丸子叫他叶子,狗子叫他小奈。
叶子的脾气就跟他人一样,随和,平静。
由于他在学校时的成绩是我们当中最好的,又自愿当家教,所以这对于分数始终徘徊在及格边缘的狗子来说,无疑是天上掉馅儿饼的美事儿。也大概是这样的缘故吧,狗子爹娘总像奉神一样地奉着他,端茶倒水一应俱全,弄得人家都不好意思再进我们院儿。也从未听他们像评价我们以前那群朋友时说他是狐朋狗友。所以有时候他会故作深沉状对狗子说你家人可都指望着你成才哪,然后笑着揉他的头发。狗子听了就很认真地说我要是出人头地了第一个不忘你。于是我和丸子就骂他重色轻友,都不顾和他从小长大的哥们儿。狗子扑过来和我们追着打,叶子就坐在那里,一手撑着脸呵呵笑。
叶子什么都会。
记得有次我家老掉牙的洗衣机坏了,家里人舍不得掏钱请人修,就说让我给拾倒(dao,1)拾倒,可我伺弄了半天也没伺弄好。后来他来我家玩儿,没两三分钟就修好了。我妈一边忙着给找毛巾擦手,一边连连道谢。到末了(liao3)儿也不忘了说句多跟着学学,你瞧人多能个儿。我说哥们儿成呀,今儿晚饭我请了!然后不由分说拉起叶子就跑。
打那之后大家有事儿都找他帮忙,叶子一下子成了我们院儿的红人儿。
叶子很健谈也很风趣,天南地北无话不说,我们之间也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记得有次我们说到上幼儿园时的事情,他说他们班有个女生特漂亮,脸蛋儿胖嘟嘟红扑扑的像苹果。那时穷呀,苹果都卖的很贵,他又特想吃。所以每次看到那女生就犯馋。好不容易有次在厕所(那时幼儿院厕所不分男女)门前逮(dei3)住机会了,他扑过去照着那女生脸上就是一口,结果人家抬手一巴掌打过去,都不带含糊的。疼得他哇哇直哭。听到这里我们都乐翻了。狗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蹲在地上起不来。丸子忽然又来了句你丫色的可以呀,连母老虎都不放过。于是我们全都趴下了。直到第二天我还觉得肚子酸痛。
要说起来,缘分这东西也真是奇妙。在他跟我们讲起他小学校长如何如何的时候,我和丸子都忍不住叫起来说等会儿等会儿我怎么听着那么耳熟(shou3)?后来一比对才发现原来我们仨(sa1)曾是一个小学的,只是不同班级罢了。他说他在三年级时转了学,所以我们始终也没见过面,没想到现在却能坐在一起谈着过去的种种,真是特别开心。
打那之后我们的关系更铁了。
叶子虽然人如其名看起来风吹就倒的样子,其实他运动神经好得很。
他踢球一绝,总能带球从我和狗子的包围圈中突破,然后直接打门,三次打有两次中。看得我和狗子都傻了,都说你这么好身手不去进国家队都亏的很(heng4)。然后他就开心地笑,好像秋天正午的太阳。虽然那时候已是冬季。
有些时候我们玩儿累了,就四角八叉地躺在草坪上,望着天空。那时候我就想,叶子望到的,会是跟我们一样的天空么?
说起来,他这人还很爱干净,衣着什么的总比我们体面。也难怪,人家本来长得就干净,不像我们成天瞎胡闹,滚得跟黑煤球一样。说实话,每次跟他站到一块儿我都觉得自己特寒碜,有种自卑感。然而他不在乎,依旧跟我们走的近,总来找我们玩儿。于是我就说你老这么跟我们混在一起不怕被带坏呀?然后他眨眨眼,说谁带坏谁还不一定呢。
然而即便是这时的他,看起来仍旧像块儿璞玉,纯粹的很。他的眼神也从未变过,总是像一汪池水那样看着你,而那究竟能算是清澈见底呢还是深不可测我不知道,我只觉得这样的他,看起来有些遥远。
等到快到年关了,狗子提议说小奈你老来找我们可我们还没去过你家呢,不如去你那儿过算了。叶子微微一笑说,我那儿不热闹,还是你们这儿好。丸子说那就跟我们过吧,正(zheng3)好儿一起吃年夜饭了。我说那干脆吃火锅算了,红红火火的也图个吉利。狗子一听高兴地跳了起来,满屋子乱蹿。丸子一把揪住他说你至于么,狗子一脸不服气地说我不就嚷嚷几声么,不像某些人在心里偷笑。丸子说你说什么。狗子就把脸凑到他跟前儿一字儿一顿地说其实最高兴的是你吧,丸 子 哥 哥。欠揍!丸子说着抄起手中的垫子转(zhuai1)了过去。两人又追打起来。
叶子还是老样子,坐在那里看他们闹。
我看着他,心里总觉得有点儿不是味儿。虽然认识很久了,但叶子很少跟我们打闹,仿佛比起参与来,他更乐意欣赏。我不知道叶子为什么不愿带我们去他家,他甚至都很少提起他的家人,但能够和他一起过新年,我打心眼儿里高兴。
然后终于到了大年三十儿那天晚上。
院子里摆着好几张大圆桌,足够所有人坐的。桌上摆的又是鱼呀又是肉的,还有好几样平时不易吃到的好菜,看得狗子眼都直了,一个劲儿地流口水了。丸子一拍他后脑勺儿说嘿嘿行了,擦擦哈喇子,恶心死了。然后又说瞧你那德行,就跟八百年没吃着东西似的。狗子说你管不着然后揪下个鸡腿儿塞到坐在我旁边的叶子碗里,接着又扯下个鸡腿儿塞到自己嘴里,还含糊不清地说累施压累施压,鹏黑他轮溜(你吃呀你吃呀,甭给他们留)。看着他这副模样叶子噗嗤一声笑出来,狗子也摸摸头不好意思地傻笑。气的丸子照着他后脑勺又是一记。狗子回头瞪了他一眼鼓着嘴说累噶玛塔恶(你干吗打我)。你把嘴里的东西嚼干净了再跟我说话。丸子忍无可忍了。我跟叶子都大笑起来。
大概是平时就对叶子有好感,大概是他帮了他们不少忙,大家都表现出超乎意料之外的热情,又是夹鱼又是夹菜的,直到他碗里的食物堆得跟小山一样高了,还在不停地送。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说你们想撑死他呀,小心吓跑了人家。叶子听完急忙说哪儿有哪儿有,自己开心还来不及呢哪儿能说不好呀。说完就呼噜呼噜地狂吃碗里的饭,不小心还被呛了一下。我说你真想撑死呀,吃那么急。丸子忙给他倒了杯热水。他接过去什么都没说,只是一边喝着一边很快乐地笑着。
吃过团圆饭,所有人都帮忙归着东西。叶子也帮着我们收拾桌椅碗筷。不一会儿地方腾出来了,人们就开始了每年必有的余庆节目。
那时候北京还没被禁止燃放烟花爆竹,所以可以听到从各家各户院子里传出的噼噼砰砰的响声。胡同里的孩子们都聚在了一起,他们拍着手叫着,跳着,看着挂在门联儿上的串儿红一个接一个地炸成满地落红,看着自己亲手点燃的二提脚蹿天猴儿嗖的一下腾到上空,然后砰的一声爆开五颜六色的花,小脸儿上印满了自豪并开心地笑容。
大人们当中只有叶子不敢放,单在那里看着。我跟他说没事儿,只要你点火儿后马上跑开保准炸不到你,而且还会觉得特好玩儿。
八成儿是被我绘声绘色的形容打动了,叶子鼓起勇气打算试一次。丸子说我教你,然后带他走到一麻雷子跟前儿。叶子结过丸子递的火儿,一手颤抖地慢慢够向火捻儿,一手还紧抓着丸子不放。火柴刚刚碰到捻子他就急着往回跑,丸子笑着说你都没点着,然后又说甭怕有我呢。听了这话,叶子才又伸出手。这次,火捻儿发出了呲呲的响声,还冒起了青烟,于是丸子拉着叶子就往回跑。刚跑到屋门口就听那麻雷子嗞的一声响在地上旋转起来,一边响还一边迸着金黄色的火星儿,像盛开的菊花一样,美极了。
在火光中,我看到叶子牵着丸子的手,像孩子一样兴奋地叫着。
大家伙儿就这样热闹着直到将手里的爆竹全部放完,被一声来吃饺子吧喊去了屋里,今年的除夕夜才算是落(lao4)下了帷幕。
而随着爆竹声的渐渐消弭,一年的时间也永远过去了。
那一年的最后三个月,是我们最开心的日子。
胡同里的故事 (四)
此后有一段时间叶子不常来找我们了,说是工作忙,走不开。狗子也顺利地升上高三,不得不在肖家大人的威逼下正正经经地学习。丸子这些时日也常往外跑,说是打算开春儿了找份工作。虽然他没明讲,但我知道他是要挣狗子的学费。于是这座院子里的闲人,就只剩下我一个。
为此我也没少听我妈唠叨,说什么我不求上进,都这么大了还吃家里的,还说什么要是他们有个好歹儿了,我出去准保饿死。我嘴上没好气儿地嚷嚷说这话都说了千八百遍了你们说着不烦我听着都烦了,可心里清楚他们是为我担心。
反正打小儿就被他们数落惯了,也就来个充耳不闻,随他们去了。
看着里里外外的人忙活着我心里也不是不难过,可真要我出去找工作吧,一来我学历不高,也就高中毕业,二来我除了书本儿上的东西什么都不会,搁哪儿哪儿也不要我。想来中国的教育也他妈的真失败,净培养批吃干饭的。
想到这里我又想到叶子。亏的我还跟他一边儿大呢,可人怎么就什么都会呢?这时又觉得自己特不争气,同是男儿身人家跟外面儿混得有模儿有样儿的,自个儿却还跟这儿糗着,难怪自己妈都骂自己丢人,生了个窝囊废。
但大抵人还是有惰性的,我终究只守了三分钟的热乎劲儿,待这热乎劲儿过了,我除了趴在窗户边儿上看雪景之外,什么也没做。
我喜欢看雪景。
虽已是阳春三月,但四周的雪都还没有化。
院子里的房沿儿上,犄角旮旯里,都还堆满了白色的雪,时不时地被几只麻雀钻进去洗个澡,或者啄两下看还有没有吃的。中间共用的水池子周围倒是都化开了,一地的水,见不到一丁点儿雪渣儿。想想最冷那会儿,我们早上起来都是先提一壶热水浇上面,好让冰化开,要是拿手直接去碰吧,准会连手指头一起冻住。
记得有一次叶子早上来找我们,一进屋就说不得了了,你们院儿的水管子都结(jie,1)冰碴儿了,找个什么东西给敲碎了吧。我忙说你想连水管儿一起给敲掉呀,那可是我们的命根子,把它敲掉了不怕人跟你拼命。他说那怎么办呀。我说这你不知道了吧,浇壶热水就成了。他听了先是吃惊地瞪大眼睛,然后便吃吃地笑。
过会儿各家各户都出来了,就就着水龙头洗脸刷牙,厨房里也开始传出叮嘞当啷的响声儿。再过会儿,院儿里的老大妈拿着笤(tiao,2)帚(zhou1)出来了,扫着院子里的残雪。大人们也有几个拿着铲子一下一下地铲着冻在地面上的雪块儿。有的实在铲不下去了,就往上面撒沙土。
我望着那一块儿黑一块儿白的地面,想着之前雪还积的老厚,脚踩在上面还嘎吱嘎吱响。
街上的雪也是,从院儿门口望去白茫茫的一片,房顶上呀,松树上呀都是,我们就拿那些雪滚雪球,堆雪人儿,打雪仗。那时我和叶子一组,丸子和狗子一组。我跟叶子合作的好,一个做雪球,一个扔雪球,叶子做的雪球又特别大特别圆,打得狗子哇哇直叫,说不干要和我换,还说丸子这家伙一点儿合作精神都没有。我就故意不答应说活该,谁让你们老打架的,叶子我要定了。狗子一听抓起一团儿雪就朝我转(zhuai,1)过来,我也不示弱又打了回去。就这么他来我往的好几次,最后一次我打到他脸上,他哇地一声就坐地上了。我就得意地笑着说你活该这下怕了吧。可我话还没说完呢,后脑勺就挨了一记。回头一看,原来不知何时叶子和丸子变成一组了,刚刚那下就是他打的。看着满脸坏笑的他我大声喊着说叶子你打我,不料身上又挨了一记。丸子一边说打的就是你一边继续冲这边扔着雪球。我就一边躲着丸子的飞弹一边跟狗子说你看他俩都叛变了,干脆咱俩一伙得了。狗子说成反正我早就想打他了,说着一个雪球打在丸子身上。
于是就变成了我和狗子一组,丸子和叶子一组。
那天我们到底玩儿多久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最后我们四个头发上,脸上,身上全都是雪,鞋和袜子都湿了,雪水儿还顺着脖子往衣服里流,冰凉冰凉的。
虽然事后洗衣服时没少听大人们抱怨,但我们心里都开心极了。
随着铁锹声儿的逐渐变淡,院子里的雪差不多都铲干净了,人们也都差不多回去吃饭了。小院儿又重新恢复了宁静。
可望着这样儿的院子,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等到了三月下旬,天气暖和了许多时,街上的人们便穿上了风衣(北京的春天总是多风沙的),小院儿里也迎来了这一年的春天。
一天狗子兴冲冲地冲到我面前说下个星期四是他生日,到时候他要请叶子来。我说你想的美人家有没有空儿还不知道呢。说到这里我们才想起叶子已经很久没来了。狗子听了挂(gua1)着个脸没吭声儿,半天才嘟囔出句他会来的,他一定会来的。
兴许真是应验了他的话,当天下午叶子就来了。说是因为倒班儿有了一下午的休假,特地来看看我们。
狗子高兴地扑过去围着他又蹿又跳,我就跟叶子说你看他还真跟狗见了主人一样,乐得都不知道怎么着(zhao0)好了。狗子说我乐意你管不着,说完还用拳头打我。丸子虽然没说什么,但从他那俩眼放光的样子来看,他也开心的不得了。
叶子依旧没变,还是那么微微笑着,一边牵着狗子的手,一边看着我们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能从他脸上看到一丝疲惫,那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亦或者一直有,只是我从未发现。
听说狗子下星期过生日,叶子一口答应说就算到时候老板扣他工钱他也一定会来。更高兴得狗子跟什么似的,哦耶哦耶地叫个不停。丸子说干脆下午我请假,我们一起去踢球吧。
于是我们四个又像从前那样奔跑在的二十五中的操场上。只不过那里由原先的沙土地变成了柏油地,四周围还架上了铁丝网,多了三四个篮球架。
叶子还是像从前那样儿身手敏捷,我和狗子都不是他个儿,只有丸子能截住他,可没一会儿就会被他从旁边抢回来。
那时的天气虽然还不是很热,但我们玩儿的都特起劲儿,像是要把身体里积聚的能量都爆发出来一样,不一会儿就弄得一身的汗。丸子后背湿了一大片,狗子干脆把外衣脱了,就留里面的衬衣,袖子还撸的老高。叶子说你还是把外衣穿上吧,不然容易着凉。狗子说没事儿,但还是把袖子放下来了。丸子说要你穿你就穿,说着就硬把外衣给狗子披上了。狗子说要你多管闲事儿,丸子说你那儿么多废话,我去买饮料你去不去?狗子一边儿穿衣服一边嚷嚷着说去,我当然去。然后他又回头问我去不去,我说算了吧,我累得走不动道儿了。
于是就让狗子和丸子一起去买了,我留下来陪叶子。
看着他们逐渐远去的背影,我回头跟叶子说你别看他们平时打打闹闹的,其实兄弟俩感情好着呢。叶子说是呀,很让人羡慕呢,说完就又露出那种笑容,然后抬头看着天空。
春天的天空也很蓝呢,叶子说。我说是呀,然后也抬头看着天空。
我们很久都没有说话。
忽然一阵风刮过来,吹得四周的槐树叶哗啦哗啦响。
我回头看看叶子,叶子的缕缕发丝在风中飘扬着,轻轻柔柔地起伏。他依旧望着天上的浮云,沉默着,眼神伸得很远,远到我无法触及的地方。望着这样的叶子,我心中忽然害怕起来,竟有了种叶子会随着这风飘然而逝的感觉,而且越来越真实,越来越强烈,强烈到我必须找个借口跟他说话的地步。
你冷不冷?
说着话时我都觉得自己在发抖。
他摇摇头,冲我微微笑着。
看着他笑,我忽然有种想将他就此抱住不让他再离开的冲动。
我努力把头转过来,继续望着天空,因为这样就可以让我的心情好些。
他们好慢呀,我说。
嗯。他回答。
此后又是沉默。
然而就在我寻思着又该找什么话题时,他却先开了口。
第一次见到你们时,天空也很蓝呢。
嗯。这次反而轮到我不知说什么好了。
那时真觉得你们是有趣的家伙。他看着我,调皮地说。
有趣?
是呀,因为你们一起盯着我瞧,就好像我是个怪物一样。
哈哈,哪儿有,我们没那意思。我一边儿摸着头一边儿不好意思地说,之所以会那样看你,可能是觉得你特别吧。
特别?
嗯。我将双手背到脑后,躺在地上望着天空。怎么说呢,那时的你感觉就像是秋天的天空,蔚蓝,明亮,让人感觉不到一丝阴晦,除了清爽还是清爽。
哎呀,居然得到这么高的评价,我可真担待不起呀。说完,他脸上又泛起那种坏坏的笑。
但是秋天的天空也有不好的。我继续说,它看起来太高远,太深邃,让人完全摸不到它后面到底有什么。就像你。我坐起来,直视着叶子的脸说,叶子,我知道最近你不快乐,虽然你不说但我看得出来,真当我是哥们儿就告诉我怎么了。
叶子听完什么也没说,只是那么看着我。半晌,他说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羡慕你们。我从小没有父母,是跟着姨家长大的。虽然他们对我都很好,但我心里明白自个儿终究不是人家的人,别人对我的好吧,我只能记在心里,等以后有机会报答。当然谁要欺负了我我也一定不饶他。他笑了笑继续道,加上他们也要供自己孩子读书,家境不是特别富裕,所以我一领到身份证就出去打工了,高三毕业时也找到了份比较稳定的工作,就是在一家酒吧当吉他手。虽然钱不是很多,日子倒也过得下去,而等我攒够了钱后就去租了间房子,自己一个人住。虽然有过诸多不便……他停顿了一下,我看到他脸上露出些许尴尬的表情,但人既然决定了要独立,就不能什么事儿都指望着别人,他接着说,所以我开始学修家电修房子买菜做饭什么的。
难怪你看起来总比我们老成。我说。
哎呀呀,说得我好像饱经风霜似的,其实像我这样的人有很多。他一边笑着一边说,说完又看着我,其实那次能跟你们一起过年,大家又都对我那么好我真特别感动,对于我这种人来说,你们就像是亲人一样。
那你还不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开心?我埋怨到。
呵呵,那个呀,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最近乐队要解散,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毕竟是自己组的第一支乐队呀……说到这里,他看起来有点儿感慨,我想他可能真得很喜欢音乐,可之后他又精气神儿十足地说算了,大不了换家店重新来过,反正自己还年轻,有的是时间。
你可真了不起呀。我感叹到。
这是我的真心话,叶子的坚强是我永远也做不到的。亏得他还能拥有那样和绚的笑容,换做是我的话早不知道缩哪旮旯自怨自怜去了。想到这里,心中又不禁对叶子多了几分敬佩。
啊,他们回来了!叶子叫起来。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看到狗子正一手举着两根儿冰棍儿,一手提(di,1)勒瓶儿雪碧呼哧呼哧往这儿赶呢。丸子则拿着几听儿啤酒跟后面走着。
太慢啦!太阳都下山啦!我手指着远处慢慢划落的夕阳冲他们喊道。
狗子一边儿喘着气儿一边儿说不关我们事儿呀,是这鸟不生蛋的穷旮旯地儿连个小卖部都没有,害的我俩还得(dei,3)往远了走。这时丸子也过来了说我说干脆别买了回家喝得了,他就是不干。我都快渴死了哪儿等的急回家呀。狗子辩解道。我说有买饮料这工夫你都渴死几回了?狗子找不到话说只好干张着嘴。看他那糗样儿我和叶子又都笑了起来。丸子说得了得了,再说下去恐怕连饭都没得吃了。叶子今儿晚上留下来吃饭吧。叶子笑了笑说好。
我们四个就这样膀子搭着膀子,有说有笑的走在夕阳斜照的路上,留下四个黑黑长长的影子,感受着太阳仅剩的光辉。
胡同里的故事 (五)
狗子过生日那天,叶子真的如约而至。大伙儿兴致都特别高,所以我们就到胡同口拐角处的小饭馆儿里要了个包间儿。说是包间儿,其实不过是用一扇门和外厅隔开了而已,但仅这一扇门,就为我们创造了个小天地,是只属于我们的地方。所以我们便放纵地大吃大喝,连说带骂,估摸着那天晚上我们的声音隔着三条街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三瓶儿燕京见了底儿后,丸子说狗子,过了今儿晚上你就又长了一岁,也该懂事儿了,甭老惹爸妈生气。狗子喝得醉醺醺的,含糊不清地说谁说我不懂事儿了,谁又老惹爸妈生气了,甭忘了每次挨打也有你的份儿。丸子说废话,那是被你们牵连的。狗子说你才废话,那是你乐意。臭小子!丸子一把搂住狗子脖子,把他使劲儿往怀里摁。狗子就一边儿挣蹦着一边儿不知道呜呜地说着啥。
叶子背靠在椅背儿上,脸上带着三分醉意地看着他们笑,一句话也不说。
我说你俩成了嘿,把我俩撂(liao,3)这儿算怎么回事儿,都半大不小的人了闹什么闹,不成体统。
丸子说就你成体统就你成体统。狗子则一把掀开丸子的手说体统算个屁呀,你丫凭啥教训我。说着就朝我扑过来,从后面用胳膊勒(lei1)住我脖子。丸子一看有便宜可占立马儿扑过来,压在我身上把我往地上摁,弄得我都喘不过气儿来。不得已我只好用一只手支撑着歪斜的身体,一边儿嚷嚷着说二打一不公平,一边儿回头向叶子求援。丸子说你甭指望了,叶子不会帮你的。狗子说没错,平时就看我俩掐了,今儿也整整你。说完还跟叶子说叶子你也快来帮忙。我一听这连忙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儿希望能博取同情,可抬头一看,人正冲着我坏笑呢。完了!我心中暗道。果不其然,叶子说了声好咧(lei4),也压在了丸子身上。于是我不得不同时承受三个人的重量,再也支撑不住重心从椅子上跌了下来。
闹了一会儿,我们都累了,就并排地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发呆。
半天,狗子忽然唉的长叹了一声儿,说要能一直这样儿多好哇。丸子说你还想天天儿过生日呀,也忒贪了点儿。狗子说什么呀,我是说我们要能一直这样在一起多好哇。丸子说你这不是废话么,说完就掐狗子的脸。狗子说我说句话也错了。俩人儿又扭打起来。
我看着叶子,虽然听完这话他什么也没说,可我看的出来他不是那么开心,他还是心里有事儿。
这么好的日子不如我唱首歌儿吧,算是当作给狗子的生日礼物。
忽然叶子这么说。
好哇好哇!狗子一听马上就不闹了,乖乖坐好准备听歌儿。丸子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望着叶子。
只见叶子把放在门口儿的吉他拿了过来。那是把古典吉他,颜色是从中间开始渲染的蓝色。在灯光照耀下还闪着美丽的光泽。
真是把好吉他。我说。
嗯。他点点头,说它可跟了他一路了,虽然有些老,但自己就是舍不得换。还说要是没了它自己也没今天。说完这些他就开始轻轻拨动琴弦。
虽然只是轻轻的,但吉他却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那是我们从未听过的声音,也不知该用什么词儿去形容,只感觉就好像来自另一个世界般,除了美丽还是美丽。
叶子唱的是周华健的《朋友》。柔和的旋律在耳边荡开,伴着叶子的声音,直达心里。那时的感觉真是震撼,又有说不出来的感动,以至于他一曲完了我们还沉浸在回忆中。
真好。丸子说着鼓起掌来。这才把我和狗子唤醒。狗子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儿,只是激动地不停鼓掌说好好。我笑着说摸着狗子的头说叶子你看,你的又一位忠实歌迷诞生了,以后开了演唱会可别忘了给我们门票呀。
叶子也笑着说成,没问题。
今儿可真高兴!咱们再来喝几杯!丸子说着站起身来,给我们每个人的杯子都倒满了酒。狗子也蹭地从地上蹿起来说就喝它个不醉不归!丸子又说就你,没两三下就脸红了,还不醉不归呢。狗子一听咕咚一声一口气干掉一杯说瞧不起我,我还就喝给你看!丸子重新给狗子倒满酒说你要是醉了可没人背你回去。然后又对我说三儿,叶子,你们也来,一起灌他!我跳起来拍拍屁股说没问题,跟着也把叶子来了起来。
于是我们四个又重新回到桌边,痛饮起来。
记得那时候我们还划了拳,输的人要答应赢得人做事儿。其中有一局叶子和丸子输了,我们在商量着如何惩罚时,狗子忽然说出一句你敢不敢和叶子接吻,说完就开始大笑。丸子也笑着说你以为我不敢呀。或许当时大家都喝醉了,或许一切都仅是一个玩笑。最后他们到底有没有接吻,我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当第二天中午我醒来的时候,叶子已经离开了。
有时候想想,也许后来的一切,都是从那时开始的。
此后北京的电讯事业开始迅速发展,各家各户都装上了电话,包括我家和肖家。于是我们就彼此交换电话号码,还留下了叶子的call机号。虽然这样联络起来方便些,但一是怕影响人家工作,二是两家大人在用电话上都管得严,通话不许超过三分钟。所以我们只是或长或短地呼他一下,问候一声而已。而叶子,也越来越少和我们主动联系了。
这样到了五月的某一天,我中午出门儿时意外发现狗子坐在我们以前经常坐着的马路崖子上,呆呆地看着过往的行人和车辆。看他那副神情我担心他出事儿,毕竟那时候快高考了,肖家大人逼得急了点儿,他也难免有心理负担。于是我走过去,挨着他坐下说干嘛一人儿坐这儿,丸子呢?他说他上班儿去了。然后我又半开玩笑地说怎么,他不在家你觉得寂寞啦?且,谁会为他寂寞呀。他回答到,眼睛依旧盯着马路对岸。我说你怎么了,看什么呢?他用手一指,说你看,看那片阳光。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那里的确有一片阳光,顺着槐树的枝条和叶逢儿洋洋洒洒地落到地面上,在被四周逐渐盖起的楼房遮挡的阴影儿中,显得很抢眼。
你觉得它像什么?他盯着它问。
什么像什么,不就是阳光么。我说。
他摇摇头说不对,然后又低下了头。沉默半晌后他忽然又抬起来看着我,说,三儿,你说喜欢上一个人是怎样的?我笑着将手搭上他的头说怎么着,有女朋友啦?不是,没有。没有?那是看上谁啦?我又问。你甭管,诶(ei0),你快回答我呀!这个嘛……我双手往后撑着地,抬头望着头上的天空说,应该是觉得在一起很快乐,很舒服,甚至很幸福才对。很快乐…很舒服…很幸福……狗子默默重复着我的话,然后他又说那不会觉得很奇怪吗,如果那样的话。奇怪?哪里奇怪了?嗯….就是,就是…….结果他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来。忽然,狗子站起身来指着那片阳光说,三儿我们说好了,那片阳光是我的,你别跟我抢!
那时狗子的眼神儿,是我从未见到过的认真。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我还是答应了他。
然后是过了没多久的一天晚上,丸子忽然跑来找我。这家伙平时没事儿肯定不会来,所以我就问他是不是找我有事儿?他没吭声。我又说找我借钱可没有。他说不是借钱,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那你倒是说呀!我冲他嚷嚷到。
我不习惯他磨蹭的样子,丸子给我的感觉向来就是想清楚了就干,不带一点儿犹豫的。谁知道他这会儿怎么了。
你说那天晚上……我有没有……他没再说下去,只是抬眼望着我。
半天才张口,可一张口就是让我摸不着头脑的事儿。
你说哪儿天晚上?有什么呀?
就是狗子过生日咱们一起吃饭那天,我有没有……说到这里,他又不说了。
一看他那架势我就知道他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于是只得叹了口气说丸子,那天你也知道,咱们都喝醉了,就算有什么我也不记得了。丸子听了这话就用一种很奇特的眼神看我,说不出来是不相信
还是怎么着,反正让我不舒服。临走前,他忽然又回过头来问我说
三儿,你认为叶子是什么?
是什么?当然是人。被他这么一问,我更莫名其妙了。
是哪儿种人?他紧追不放。
是哥们儿………还有朋友,怎么了?
听了这话,他却仿佛松了口气似的,冲我笑了一下就走了,可我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让他开心的事儿呀?
打那之后丸子和狗子就都变得怪怪的,可又什么都不跟我说。我想大约没什么吧,反正他们兄弟俩都是怪人,也就没怎么在意。
现在想起来,我那时候应该在意的,不然事情也不会变成那样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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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M:周华健——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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